发布日期:2013-11-18信息来源: 涿鹿政府办点击: 次我要评论()
杨素梅
一小段寨墙,半座了望的土堡,一株扭腰曲背的老黑树。
寨下四周沟壑环绕着垂直如削的寨墙墙基。寨墙距离地面高达数丈,站在上面往下鸟瞰,会觉得头晕目眩。原寨墙上顶面厚达两米,黄土夯就,十分坚硬,用石块敲会发出当当的声响。寨上有一株不知年龄的老榆树,(相传古代只有尊贵人家才能植榆)直径粗约四米,树皮左旋右转,空洞朽蚀,筋骨扭结,一树两种叶,枝上长着老榆叶,杆上结着小青果。一丛高高矗立的远古傲岸,一团永世散不开的百代忧怨。
这就是座落在河北省涿鹿县矾山那大片古炎黄文化遗址群中的蚩尤寨废墟。破败、孤寂、冷清。尽管上面栽种着大片的果树,崖头下就是漫延的村庄,不远处的公路上车辆滚滚,都掩不住它曾有过的那种血腥,抹不去它未路英雄的含恨与愤懑。色彩,唯一片苍黄、灰褐。音韵,只闻声声凄唳、呜咽。一个人不敢独自前往凭吊,不敢碰撞这份千古的民族疤痕。这里的寨墙下曾“血流漂杵”,“像割韭菜一样往下掉脑袋。”
四千七百年前,九黎君蚩尤与炎黄联盟争夺天下掀起的涿鹿大战,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的第一场有文字记载的战争。由于不熟悉地形,蚩尤把城池草草建在一个低洼的河谷地带,从那天起,就注定了他的悲剧性结局。炎黄盟军放水刮塌了简陋的蚩尤城东城墙,城中所有的九黎兵卒仓促逃上城西紧紧依偎的土崖,把土崖做为最后的屏障,深挖沟高垒墙,准备背水一战,试做最后的拼搏。
尽管蚩尤族人都是高大勇武的巨人,仍然不能改变侵略者必败的下场。炎黄盟军用掏洞的办法拿下了山寨,九黎人全部被擒俘。蚩尤本人也是从这里的堡墙上跃马而下,拽断了马缰绳,摔断了马腿,被黄帝儿子应龙带人乱刀斩杀。按照古老的法则,败者的酋长被身首异处分开埋葬,余下的人必须全部无条件被遣送到遥远的荒蛮之地,永远不得再来寻衅。身首异处是败者的必然结局,所以,涿鹿就有蚩尤墓,紧邻的怀来还有一处蚩尤冢。
蚩尤城与蚩尤三寨一带又统称“凶黎之谷”与“绝辔之野”。据当地史志记载与民间传说,当年,蚩尤寨与它的四面濠沟里浸透了木石兵器时代各个部族将士们的鲜血。大战中,走上了绝路的九黎人在堡寨的小路上堆满了滚木与擂石,企图阻挡炎黄盟军一次又一次进攻,冲杀的炎黄联盟兵士们一茬茬倒在血泊中,他们的木制兵器在血河中漂流,无数血洒疆场的亡魂在那里久久地徘徊笼罩。堡寨废墟古往今来一直都被当地人视为不安宁的地方,很少有人到那里去。但凡家中有了凶险之事,都会认为是惹了寨里的怨魂,便有老年女人到寨中树下去烧纸钱,挂红布,供面人,祈求免灾赐福。
如今,龙王塘村(原蚩尤城)村后去蚩尤的路上长满了萋萋荒草,草中扔着人们不用的废物,崖头下住窑洞的人家也搬离而去。寨上的蚩尤庙也没有了一点踪迹,早年的指挥中心,后勤制做及做饭的炊坑三座兵寨都成了耕地。蚩尤寨与对面六里处的黄帝城一起不断地瘫塌着,伤怆地剥蚀着。独自守着凝固了的时空,静悄悄地沉静了几千个春秋。来这里的人们的心情与到黄帝城的昂扬激奋完全不同,不由地会生出一缕败者为寇的凄悲寒凉。
如今,所有的名胜无不是胜者王族的居所驻地,那里一片赞颂溢美,一派嫉羡。有谁欣赏如蚩尤这样的历史罪人呢?连史志也很少为失败者保留几行墨迹,更不用说那人云亦云的世态炎凉。这种无法用辉煌灿烂形容的地方,这些踏在成功者脚下的未冕英雄遗迹,只能任其自生自灭,只能用悲壮二字来附衍。观瞻的人们来时默默地拨开茂密的草丛在土坡上回还,走时无语地绕过蚩尤泉边那几株如盖的老松榆槐,都怀着一种无法表述的沉重心境,发不出任何言语。
从三寨上下来,站在寨下不远处的公路上回头张望,就能看到蚩尤寨嵯峨黝黑的东寨墙基,冷清地屹立在村庄后的崖头上,那株铁黑色的千年老榆树,不屈地向四方支棱着它干枯遒劲的枝桠,似一簇乾戈,高高地插在故园的天空。远古遗留的兵寨,已经光秃赤裸成一片土丘荒陵,淡化成一幅古老苍桑的写意画,笼罩着一派玄黑与神秘的色彩。然而,其骁恿劲猛的气势不减当年,烈烈的浩气传扬百世,殷殷铁血流淌千年。
尽管废墟已残破的所剩无几,凄迷的苍黑难辩,没有颂诗赞歌,没有文字记写,但是蚩尤寨依然是炎黄子孙剪不断的历史源头,是中华民族抹不掉的一层底色,华夏儿女扯不开的始祖情结,亘古地长在后人千寻百觅的老土本根上。以后,即使废墟坍塌成一片荒蛮的草榛,在此发生过的英雄传奇故事仍然会在后人心头生生不息,更多的人们仍然会辗转前来,对这一丘丘起伏的不寻常的黄土叹喟感慨,千秋不止。